奶茶店。
唯华动了一下吸管，看黑色的珍珠在杯子里面翻涌，就像是看本来在底部懒洋洋休息的鱼儿，被迫翻了几圈一样。
普通的珍珠奶茶，
虽然这种饮料在霓虹算不上便宜，估计价格基本都得从600往高处走，但也不会贵到出现他此刻面对的事情，就是两人出来……
只买了一杯。
“要不还是表姐你喝吧？”
“不用，贵死了这种东西，我等下去会场里面拿免费矿泉水。”
杯子被推了回来。
唯华只好无奈地开始小口小口喝。
说实话，
珍珠奶茶是不太符合他的饮食哲学的，因为感觉喝得稍微快了，就会出现珍珠卡在吸管里的尴尬状况，
而且还有一点，
最后珍珠总是容易剩那么几个。
对于主张“光盘行动”的唯华，这简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。
唉……
要不是澪姐非不允许他花钱请客，唯华肯定把奶茶让给对方，自己买一大瓶可乐，直接大口吨吨吨了。
“表妹，你一边喝，一边听我讲吧。”
“嗯。”
听见这句话，唯华表面很平静，内心倒是产生了一点扭曲的愉悦。
密谋寻找真叶，
这种事情还是当着他本人的面讲。
老实说这让唯华有一种谍战电影里，他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的兴奋感。
“这次监视代号A间谍的任务就交给你了，一定要成功！”
“没问题长官。”
A拍着胸脯自信地保证。
他觉得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，当然澪姐肯定不是他的敌人。
如果不被发现，
唯华是准备在离开和京之后，以真叶的口吻给澪姐留一封信的，大意就是希望她能够放弃掉对过往的眷恋，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。
不必再执著于寻找真叶，
这多好。
唯华咬开了一颗圆润的珍珠，期待感也像是珍珠一般在内心散开。
他仔细地倾听澪的计划。
然后在脑海中思考着该如何完美地反驳。
……
讲完计划之后，
澪由于中途比较激动，所以双手依然撑在桌面，她的眼眸亮晶晶的，像是在海滩捡到了心爱贝壳的小孩子。
“表妹你有什么感想？”
“等我理一下。”
唯华看了眼奶茶，不知不觉已经见底了，当然杯底还是有那么几颗珍珠，他弄了半天还弄不上来。
折磨，
不仅是奶茶，也有关于澪姐讲的计划——内容太奇怪了，以致于唯华很多地方不得不翻来覆去地思考。
计划的核心可以用一个词来概括，
【出名】
其中的手段比如有：让风合澪和风合唯华这一对表姐妹，借着“寻亲”的名义上各种节目，最后希望能让真叶看见。
或者，
只要见过真叶的人看到了节目，就可以将目击信息提交给主办方，然后获得一笔巨额奖金。
而其他的手段，诸如创作对应的画拿去拍卖，买广告，出品主题游戏……
匪夷所思。
因为现代社会找一个人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，而风合澪之所以在过往的几年里，所有尝试都沉入大海，
一部分是因为唯华的妹妹。
奥丽维娅为了抹去老哥存在的一切痕迹，甚至都起了想要去学反刑侦课程的心思。
当然在场二人都不知道。
唯华只能是先将自己的疑惑给提出来。
“家族不会允许吧？”
“好问题。”
澪坐回去，烦躁地敲了敲桌子。
尽管她从事的是艺术行业，受家族的掣肘相比于她哥哥已经算是很少。但是真要被参事会议给否决掉，那再周密的计划也不过一场空。
澪揉了揉眉心，
“表妹你知道我的名声不太好，所以给家族这边准备的借口是——我打算通过【寻亲】来洗白自己。”
“洗白？”
“嗯，现在的世界吃这一套。寻亲、环保……反正随便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就行。
那样我就可以重新竖立一个人设，比如出名只是为了方便找到真叶。”
澪闷闷不乐地说。
虽然她追求名声和金钱的理由里，确实很大一部分是因为真叶，但若说没有其他原因，那也太不诚实了。
“风合澪”是艺术家中的顶级败类，
她也是认同的。
而一旦表妹意识到这需要利用真叶，肯定会对她这个败类的计划产生抗拒。
“表姐我拒绝。”
收到了预料中的答复，澪微微地低下头。
但下一秒，
她却听到一个十分意外的理由。
“表姐，你是不是忘了？如果真叶有那个想法，他会主动联系你的，没联系就意味着……”
唯华有点纠结。
如果不是澪姐的计划太过于完善，他也不想用这个理由来反驳。因为他都不明白流浪时期的自己为什么不联系家人，
即便被驱逐出家族，那也只是意味着成为外人。
何况如今是信息社会，
他若是在网络上申请一个小号，完全可以和家人们偷偷聊天的。
哪怕以陌生人的身份。
但如果唯华现在就把这一点指出来，可能只会让澪姐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，
毫无意义。
“我明白你的意思了，真叶是在逃避我们，即便找到也只会被他讨厌的吧……”
果不其然，
澪的神情逐渐往失落转变。
“浪费了这么多时间，结果又做了无用功啊。就像攒的那些钱，也根本一点用都没有……因为一分一毫，真叶都不会愿意收的。”
看见澪姐这副模样，
唯华的心情也同样地沉下去。
但他同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契机，可以借此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给澪姐。
“所以为什么要攒钱呢？”
“心安。”
澪的笑容里掩藏着苦涩。
“赎罪券听说过吗？和花钱赦免罪罚差不多，我攒钱也会觉得这是在为真叶付出，而多攒一分，似乎连无形的贡献都要多一分。”
“懂了。”
唯华非常明白这是什么心理。
自我欺骗，或者说自我安慰，这种事情是个人都无法避免。
他也是一样的。
像是很早，
在唯华读小学的时候，当时的他还坚信“只要做好自己，就一定能感染他人”。
而因为厌恶家族的虚伪传统，他就给自己设置了诸如“好事积分”，“诚实积分”等奖励机制。
简而言之，
做一百件好事，唯华就觉得身边的人也会做一件好事。
说一百句真话，唯华就觉得能从身边的人那里也听到一句真话。
这没什么逻辑，
纯粹是一个小孩子的幼稚幻想。
就好比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，不停地告诉自己，再多走一会儿就能见到绿洲。
但唯华最后是有收获的，
所以他不会彻底地否定澪姐的“自我欺骗”。
“不是无用功。”
唯华开口道，语气无比认真。
“表姐你做的这些都是有意义的。例如二哥虽然不会收你的钱，但对于你为他付出的行为本身，他肯定会很感动的。”
“真的？”
“我是他妹妹，我可以保证！”
唯华自信地承诺道。
他本人盖的章，那当然要比妹妹的有说服力。何况唯华觉得，澪姐的行为对于她自己也是有收获的，
比如——
“而且表姐你这么做的时候，很开心吧？那就够了，长时间做一件事情的理由可以只有开心，不需要别的。”
“说的也是。”
澪笑着看向表情如同小太阳一般的唯华。
没想到表妹居然会因为安慰别人而开心到这种程度，
还真像啊，
和以前的那个男孩。
那天澪听说男孩要被驱逐出家族，心急火燎地准备去医院探望，结果路上自己反而摔了一跤，
然后到医院的时候，男孩居然从病床上爬了下来，想要照顾她。
优先考虑他人而非自我，
这种风合澪认为现在不值得推崇的傻子属性，却又像是磁铁石一般吸引着她。
大概人就是喜欢点自己没有，
又不现实的东西。
澪伸了个懒腰，脸上的疲态全无。
“嘿咻，那么我就要继续我的攒钱大业了，如果到时候真叶不要，就学冬月那家伙，把钱全部送出去……”
澪偏头想了会儿，
接着她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。
“拿去扶持那些反对我，又穷得不行的新人艺术家好了。想想就很有趣啊，那一副看我不爽又要收我钱的神情……”
“唔哇，表姐好恶趣味。”
闻言风合澪微微一笑，“谢谢夸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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